都走了,只剩下我一个了,应该写点什么了。
记得来香港之前,曾信誓旦旦找许多大陆找不到的资料,尽可能多读点书,为今后的学术研究做个规划。至于旅游,是不怎么感兴趣的,因为已经来过香港多次了。香港么,无非就是中环维港,高楼大厦——这些都与读书无关。
可是刚到的第三天,CC老师就带着我们翻山越岭、一路看山看海,破了我的执见。第一个星期原先想好好泡泡图书馆和办公室的,也禁不住被一个一个的出游计划所“诱惑”,跟大家一起投入火热的生活中。南丫岛、东坪洲、九龙城、历史博物馆,原来香港不只是灯红酒绿、声色犬马。
好几年前,祝建华老师在一次聊天中说,他第一次去美国发现,原来美国人和中国人的差距没有想象得那么大。房东太太第一次见到他,还是会问全世界都会问的问题:结婚了没有?有孩子没有?可是我觉得这只适合于初次见面,如果处久了,就会发现,人和人之间还真的很不一样。虽然不幸之人各有各的不幸,但幸福的人也各有各的幸福。
算了,就不读书了,读人吧,因为这次来的多友,每个人都是那么精彩。小兵满脑子的自由主义,满肚子的不合时宜(相对大陆的体制而言),恨不得做胡适家的佣人,或是余英时的“走狗”。有时指点江山、忧国忧民,有时又像个调皮的小孩子,跟你开个玩笑。他到香港来,仿佛是松了绑,释放了浑身的能量,嬉笑怒骂、率性而为,岂不快哉!辰瑶是我遇到的第一个“多友”,初次见面,一起在城大的食堂吃饭,我以为这是一个矜持的“冷美人”,后来接触多了,才发现她是个热心肠。辰瑶每每从李老师办公室出来,总要搬一大摞书,不是“风雨苍黄”,就是“一滴泪”,小女子也有大丈夫的关怀。她每天都能换一套漂亮的衣服,然后抹一层厚厚的唇膏,像是每天吃了一块大肥肉(辰瑶不要骂我);她是一个知性的大家闺秀,养尊处优,从不为生活所累,但偶尔也要为学术所困。汪凯为人洒脱,特爱抽烟,从不理会“吸烟有害健康”的公益广告。往往爱抽烟的人,你不让他抽,更能损害他的健康。汪凯刚来的时候,一直穿黑衣服,我说了他之后,他去买了几件格子衣服,然后就一直穿格子衣服了,其行可敬,其人可爱。他是学术圈中的明白人,进得去,也出得来,玩得起,也看得破。小平同志通常一副领导打扮,印象中总是穿着长袖衬衫和笔挺的长裤,衬衫的外摆永远是塞在裤子里面的。小平同志总是用家乡口音的普通话来针砭时弊,我听了之后,要想好久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,他有时候不露声色地看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嬉闹,冷不丁冒出一句,能把人乐翻。翁老师是我们中的长者,具有长者之风,但也不乏冷幽默。他最重要的品质是对家庭特别有责任感,晚餐是很难和翁老师相聚的,因为他要回去和夫人相聚。有时候傍晚大家走着走着,翁老师就消失在香港的万家灯火之中。不过这次还真亏了翁老师和夫人每天的团聚,我妈才得以来香港安身在女青雅舍,否则的话,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我代我妈感谢他。吴来安小妹妹“既来之,则安之”,她最重要的特征是容易脸红,是通红通红的那种红。容易脸红的人,往往掩饰不住他的情感。来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:敏感、感性、简单、直接、爱幻想、也爱浪漫——其实这样的品质在这个时代是很可贵的,当然也很容易受伤。不过还好她选择了高校教师这个职业,平时写写论文,可以对她的感性有所平衡,再加上老公的呵护,生活应该会平顺。她是最爱看威廉王子的婚礼的,因为她从小就念叨着“王子和他的爱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”,真的希望她也能一直幸福地生活着。
还有CC老师,左手政论,右手学术,既有传统士大夫的家国情怀,又有西方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。“四十年来家国、三千里地山河”,李老师出生台湾、学成美国,现又教书香港,可谓阅尽人间百态,但却仍有一颗赤子之心,跋山涉水、丝毫不输我们年轻人,可赞可叹。还有这次的项目负责人沈菲。他和香港人说话的时候,我感觉他是个香港仔,他和Mike说话的时候,我感觉他就是一个上海人,可谓是浓缩了沪港的精华,这次真的要感谢他的精心安排,我们在香港的生活才能那么精彩。
我有时候晚上站在香港街头,看着人来人往,这些“沉默的大多数”,行色匆匆,浓妆艳抹、风声雨声、家事国事、淹没在香港的夜色中。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进入历史的,绝大部分人都是挥一挥衣袖、不带走一片云彩的。然而,生活远比我们想象得要精彩,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人。
其实关键不是在哪里生活,而是和谁一起生活。古人说,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交万人游。读书与读人,互相补充、才能真正阅尽世态炎凉。在复旦的时候,邓正来老师一直告诫我们,要把读书做学问和自己的生命体验结合在一起。这次在城大的访学,就是一次真真切切的生命体验,它一定会在我今后的学问人生中留下印迹。
好了,就写到这吧,明天还要赶路,就此
2011年4月29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