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难忘的游学之旅
2010年4月1日,南京依旧春寒料峭,天空持续下着中雨,但是寒冷和风雨没有影响我的旅程。在南京禄口机场,飞机在稍微有些晚点后,毅然冒雨升上了蓝天。经过2个小时的空中飞行,2个小时的大巴颠簸,最后我以“迟到者”的身份,赶上了城大传媒系举行的欢迎晚宴。面对久等的城大老师和内地多友,当时心生很多歉意和愧疚。然而,宴会上相见恨晚的气氛,天南海北的话题,很快消除了我的窘迫。晚宴过后,我们住进了“女生宿舍”,开始了一个月的“游学”生活。
来城大前,对城大老师了解有限,只能简单归纳为几个“之最”:最早“闻名”的是李金铨老师。2004年传播学年会在云南丽江召开,李老师因故未能出席会议,但他的论文《视点和沟通》是会议论文集的开篇之作。这篇论文以贯通中西的视角,凝练恣肆的笔锋,逻辑清晰的论证,对内地传播学研究给予了中肯的评点。最早“谋面”的是何舟老师。从2005年开始,收看凤凰卫视成了我的生活习惯,《时事辩论会》是必看的节目。在“辩论会”上何老师是个温和儒雅的辩手,沉稳的语速里渗透出机敏和智慧。最“耳熟”的是祝建华老师。近年祝老师来往于香港与内地,给国内学者普及研究方法,很多青年学人因此深得祝老师的真传。苦于机会难求,来城大前我还没听过祝老师一堂课,但在和朋友的交流中,祝老师的名字经常被提起。在人际传播的场域中,我似乎间接地成了他的学生。
非常感谢城大媒体与传播系,是她搭建的“大陆青年新闻传播学者到访计划”平台,让我们有机会来香港访学。Mike Yao是城大传媒系的青年骨干教师,也是今年大陆学者到访计划的具体负责人。Mike Yao不仅学术上已成建树,而且工作效率非常高,能够充分利用网络办公。在项目申报、来港行程、在港学习等各个环节,Mike Yao都付出了很多劳动。Heidi没和我们进行过学术交流,平时学术争论中,也很少提到她的名字,但她却是我们行程的“幕后英雄”。在整个访学过程中,Heidi不厌其烦地领着我们熟悉城大的环境,给我们安排学习场所,帮助我们解决生活中的问题。还有学校人力资源部、图书馆等部门的工作人员,他们礼貌、宽容、谦和的工作态度,往往会令我感激、感动、感慨。
城大的处世是包容、谦和的,城大的学术却是严谨的。传媒系老师基本都是欧美名校的博士,很多老师拥有国外大学的终身教职,学术上有良好的造诣。在城大期间,老师们抽出宝贵的时间为我们授课,不断开拓我们的学术视野。李金铨老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,帮我们理清了传播学发展的脉络;何舟老师用轻松的话语,从政治、历史和文化维度破解了香港传媒;李喜根老师对理论进行了精确的定义,鼓励我们在科研中发展或创造理论;林宛莹老师从社会运动着手,开辟了青少年网络行为研究的新思路;祝建华老师通过分析SSCI期刊影响因子的分布,引导我们在科研中培养国际意识;Stella Chia以她的论文为样本,示范了一个规范研究的完整过程;Mike Yao用心理学知识解释网络行为,引导我们寻找网络行为背后的心理动因;张讚国老师虽然没给我们授课,但他的睿智犀利的提问,却是多友们公认的思想源泉。
学术需要交流,交流才有碰撞,碰撞生发智慧。近年我写过一些东西,每年不愁完成科研任务。然而,来城大后,突然怀疑前进的方向,感觉自己在南辕北辙,因为没有“方法论”的指导,此生永远到不了“罗马”。在传媒系的宣传册上,祝建华老师有句精彩的话︰“我喜欢典雅的研究,以精致的模型和独到的设计来解答简单但不琐碎的问题。”城大各位老师们在授课时,强调最多的也是研究方法。一次次聆听老师们的教诲,仔细琢磨祝老师的座右铭,突然有种学术上“被启蒙”的感觉。不知我的毅力和智力,能否允许我早日回归正道。
作为全球华人世界知名的传播学者、城大媒体与传播系的当家人,李金铨老师的时间表一定排的很满。但李老师并不吝啬时间,只要我们提出要求,他总会协调好工作,挤出宝贵的时间任我们奢侈。李老师不习惯于坐而论道,他总愿在亦师亦友的氛围中,与我们这群后生探讨学术和人生。在城大第一次“汇报演出”时,李老师没给我们下达具体的科研任务,而是奖励给我们一次“集体爬山”。
4月10日一大早,李老师早早来到城大图书馆门前,等我们按约定的时间聚齐后,他领着我们穿地铁、转巴士,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香港岛。在内地游客眼里,香港是个高楼林立、寸土寸金的地方,人们拥挤在狭小的空间内,过着蜗居的生活。然而,在港岛这个人口密度、建筑密度最大的地方,却藏着一条专供居民登山的僻静山道。当我们开始登山时,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,使登山活动增添了一份诗意。身材魁梧的李老师,精神抖擞地走在最前面,时常把“年轻的我们”落在了后头。每到重要景点,李老师总会停下脚步,等“大部队”凑齐后,用纯正的台湾国语,为我们讲解景点背后的故事。登上港岛最高处,俯瞰雨中的中环、铜锣湾、尖沙咀和浅水湾,距离和雨水抹去了都市的繁忙和拥挤,我们触摸到的是另一个诗意和宁静的香港。冒雨穿过茂密的丛林,疯狂在“香港天池”边拍照,中午我们下到赤柱,在这个最具异国风情的角落,体验中西文化合璧的生活。
港岛之行吊起了多友们的胃口,大家很想抓住时机,饱览香港更多的另类风景。在多友们的纠缠下,李老师设计了一个更“宏大”的行程。4月25日,李老师将我们领到大屿山,在游人罕致的乡村山道间,长途跋涉了4个多小时。气势恢弘的新机场,山海相连的自然景观,远离喧嚣的香港村落,给了我们更多的野趣和遐想。下午两点多,这支军容不整的队伍抵达大澳渔村。李老师将我们带到小镇客栈,享用了一顿具有渔家风味的午餐。
登山能够锻炼身体、增加交流,更能给喝酒制造借口。每次爬山归来,大家总爱把李老师拖进排挡,在熙熙融融的人群中抢号,等上很久才轮到一个属于我们的位子。酒能消除疲惫,更能激发交谈的热情。第一次登山归来,李老师和我们聊到晚上9点多,第二次更是聊到11点。当几杯薄酒下肚后,李老师的“课”变得更加精彩。精力有限,时间无情,考虑到李老师第二天还有繁重的工作,每次我们都忍痛割爱,结束聊天的话题,恋恋不舍地目送李老师回家休息。
李老师在台湾受过良好的国文教育,具有深厚的古文功底;到美国求学后,广泛涉猎政治学、社会学、传播学等知识。贯通中西的文化背景,使李老师能够“以世界为经,以历史为纬”,在西方经典和诸子百家间任意切换;心系民生的文人情结,使李老师选择了批判的自由主义武器,发展传播学理论,推动华人地区的民主和进步。无论在美国还是在香港,李老师总和大陆学者保持密切的联系,近年更是频繁行走在两岸三地。拥有内、外两种视角,没有制度空间的限制,李老师对中国社会变迁的解读非常深刻,很多被我们忽视的历史细节,在李老师的话语中显示出重大的意义。李老师授课深入浅出,生动活泼,总能激发我们对现实进行深刻的思考。期望以后能够有更多的机会,再次听到李老师精彩的授课。
在港期间几乎没睡过一次好觉,但精力却依然充沛。城大安排的精彩讲座,多友策划的集体“游”“访”,个人设计的深度行走,身体每天都在超载运转。白天接触大量的新朋友、新事物、新信息,夜晚各种信息在大脑中碰撞,恰似燃放鞭炮的铁桶,叫人久久难以入眠。访学生活匆忙短暂,收获的记忆温暖湿润,它是我长久回忆的世外桃源。
高校是制造精神压力的地方,教学和科研经常会压抑世俗生活。十位多友原本天各一方,因城大之缘聚首一地,在短暂的集体生活中,靓男俊女们忘记了制度性的压力,竞相展示各自的魅力和才智。梅姐有丰富的业绩经历,生活中很有主见,关键时刻决策果断;晓燕提笔能够温情赋诗,启齿更擅逻辑追问,兼顾文学和学术的能力叫人佩服;晓芬外表聪慧眼光犀利,温柔中不乏批判意识,能够在日常现象中提炼人文内涵;双梅有高原女孩的好奇和野性,她曾用双脚征服过云南藏区,她的魄力将来也许能够为她赢得一个团队;萱妹保持着传统女性的甜美清纯,她对社会和生活的宽容姿态,常能撩起善良绅士们的古典记忆。超哥性情温和、乐善好施,是集体活动的总设计师,很多愉快行程的背后都有他辛苦的付出;洪忠长期致力于定量研究,讨论、行事总能抓住事物的本质,当然重庆走穴带回的酱鸭打动年轻的老板娘不属此列;志安智商和情商都很高,是大陆新闻传播学界未来的领袖,更是一个令美女们心动伤神的帅哥;星耀是个直率豪爽的北方汉子,有说不完的俏皮话和不见底的酒量,更能为朋友两肋插刀。
香港的高等教育已经和国际接轨,言论自由和学术独立得到了充分的尊重。初来城大就被民主墙吸引,墙上贴满了师生的大、小字报,内容多批评政府、学校和社会。民主墙上的观点针锋相对,张贴的公告常被反方评点、涂鸦。民主墙下放着一摞三月号的《城大月报》,这是城大学生会创办的报纸,头版整版报道了城大教师抗议学校减薪的示威活动。后来拜访其他高校,发现城大民主墙还算温和,中文大学、香港大学民主墙上的观点更加激进和敏感。国内有些学者常痴情于公关,身上有种“官气”和“霸气”,少数人更以与官府的私交为荣。在香港有限的交流中,我总感觉这里的老师有儒雅的学者气质,言谈举止中多了几分对学术的尊重。
在各位多友多方联系下,我们参观了《星岛日报》、《大公报》、《苹果日报》、凤凰卫视等媒体,并在FCC(the Foreign Correspondents’Club)旁观了驻港西方记者的社区生活。香港媒体的管理层没有官场的应酬,我们每到一家媒体,总能得到主要“领导”的接见和陪同,谈话的主题始终围绕竞争压力和新闻业务。在《苹果日报》,我们从下午两点一直呆到晚上十点,期间旁听了当天报社所有的业务会议。在编前会后,有多友好奇地问社长董桥,为什么没有“枪毙”任何稿件或版面。董先生回答︰“记者有自己的权利,他们采写的稿件,我们没有权力不发”。也许一次编前会无法说明什么,但董先生的话还是让我感慨颇多。
香港文化的异域情调,新闻教育的严谨作风,新闻媒体的专业精神,都深深地打动、感动着我。突然想起费翔的“读你千篇也不厌倦”。时光在四季枯荣中流逝,记忆却能穿越时空永恒,短暂的香港生活留给我的将是一生的回忆。多年前采访过中科院的一位教授,他年轻时曾在西藏野外考察一年,回北京后奋笔疾书十多年,在地质气候方面创立了一门新学科。他告诉我,他的研究灵感来自西藏高原,那里地很高、云很低,是个天人相接的地方,人到那里灵感就通透了。在香港一个月我也有种通透的感觉,不知这种感觉会给我的未来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。
2010年8月9日